近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连续三次炮轰美联储主席鲍威尔，称其“行动迟缓”“决策错误”，并首次明确威胁“鲍威尔的离职越快越好”。这一言论将双方持续数年的矛盾彻底公开化。
尽管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哈塞特（Kevin Hassett）上周五（18日）证实，特朗普及其团队正在研究能否解雇鲍威尔，但包括共和党参议员在内的多名议员公开反对此举，称“美联储独立性是经济稳定的基石”。
民主党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直言：“这将是美国金融史上最危险的政治干预，可能引发美债抛售和美元崩盘。”
上周五以来，美元资产跌幅扩大。4月21日，美元指数加速下跌，日内跌超1%，盘中接连跌破99、98两个重要关口，为2022年3月以来首次。
高盛警告，如果美联储沦为政治工具，将导致美元贬值、实际利率崩塌，进而推动金价飙升。
矛盾已久
特朗普与鲍威尔的矛盾始于其第一任期。
2018年，特朗普提名鲍威尔出任美联储主席，但后因不满其加息政策多次公开抨击鲍威尔“缺乏直觉”。2022年，鲍威尔获得连任，任期将于2026年5月结束。
2025年，特朗普连任后，双方矛盾进一步激化。近期争论的导火索是鲍威尔16日在芝加哥经济俱乐部的讲话。
尽管此前特朗普已经多次在社交媒体上要求鲍威尔降息，但当天鲍威尔还是明确表示，“不会因关税政策仓促降息”，并警告特朗普的关税措施可能导致“通胀上升和经济增长放缓”。这与特朗普通过降息抵消关税冲击、刺激经济的诉求直接冲突。
随后，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连续发表批评言论，指责美联储主席鲍威尔的决策“总是太迟且错误”。他称鲍威尔发布的报告是“又一次典型的、完全的混乱”，并表示鲍威尔早就应该像欧洲央行那样降低利率。特朗普还称鲍威尔离职“越快越好”。
仅几小时后，在美股午盘时段，特朗普再次发文警告，直言“如果我提出要求，鲍威尔就得离开”，并强调“美联储应当降息，这是美联储亏欠美国民众的”。
4月18日，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哈塞特承认，特朗普和他的团队将继续研究解雇鲍威尔。
独立性受考验
公开资料显示，美联储由12家地区性储备银行、业务执行机构、联邦储备委员会和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组成。
1913年，美国国会通过《联邦储备法》，创建了美联储体系。根据法案，美联储是一个由国会授权成立、由各会员银行联合组成的独立机构，不仅独立于美国政府，也独立于国会，具体体现在：美联储的股东是3000多家会员银行；美联储不是政府的组成部分，政治上独立于白宫；美联储不接受国会拨款，财政方面独立于国会；美联储理事任期长达14年，横跨数届总统及国会议员任期，以确保其独立性，而美联储主席任期为4年，与美国总统任期同步。
美联储前主席伯南克在其撰写的《行动的勇气》中表示，美联储是一个具有政治独立性的中央银行，为了国家的长远利益作出政治上不受欢迎的决策是它存在的一个理由，即做他人不能或不愿做，却又必须要做的事。
鲍威尔4月16日表示：“法律保护美联储免受政治干预，我不会因政策分歧辞职。”
美国一投资机构主管此前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法律规定，只有在‘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才能罢免美联储理事。但不排除鲍威尔保不住其美联储主席的职位而被降职为美联储理事的可能。法律对于这样的做法没有清晰的定论，但若真的发生这样的情况，很可能会在法庭受到质疑。”
《联邦储备法》规定，总统仅能在美联储主席存在“明确过失或犯罪行为”时，经参议院批准解除其职务，而政策分歧不在此列。
虽然美国历史上并没有给美联储主席降级的成功先例，特朗普解雇鲍威尔或面临法律障碍，但分析指出，美国最高法院5月对“特朗普诉Wilcox”案的裁决可能改变局面。分析指出，该案涉及特朗普此前解雇两名独立机构官员的合法性，保守派占多数的最高法院或在5月裁决中推翻1935年“汉弗莱案”判例，若裁定扩大总统权限，特朗普可能获得干预美联储的法律依据。
美元抛售
目前，反对特朗普解雇美联储主席的声音不在少数。
当地时间4月20日，芝加哥联储主席古尔斯比警告，不要限制央行的独立性，称货币政策需要免受政治干预。
此前，美联储前主席、美国前财政部长耶伦担心如果特朗普成功推行更多争议性任命，将可能削弱美联储的独立性和稳定性，而目前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的运作对市场来说是透明且可预期的。
参议院银行委员会成员、路易斯安那州共和党参议员John Kennedy近日在一档新闻节目中明确表示：“任何总统都无权罢免美联储主席。美联储应该保持独立。”
法国财政部长隆巴德（Eric Lombard）警告称，如果特朗普解雇鲍威尔，将危及美元的信誉并破坏美国经济的稳定。
美国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警告，解雇鲍威尔将导致“市场不可逆的信任崩塌”。
值得注意的是，特朗普曾与前美联储理事凯文·沃什讨论过在鲍威尔任期结束前将其解职的可能性，并考虑由沃什接任美联储主席一职。然而，沃什也劝阻特朗普不要解雇鲍威尔，主张应当允许他完成任期，解雇将“永久损害美联储信誉”。
Schwab金融研究中心的Kathy Jones指出：“这种可能导致债券收益率上升、美元贬值，类似新兴市场的危机模式在发达国家前所未有。”
历史经验显示，政治干预货币政策的代价高昂。此前，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频繁撤换央行行长，导致里拉贬值67%、通胀超85%。
高盛警告，若美联储沦为政治工具，市场将面临极端波动。在其“尾部风险”情景下，一个“听话的美联储”可能不顾通胀风险大幅降息，导致美元贬值和实际利率下降，推高避险资产需求。
麦格理驻新加坡策略师Gareth Berry警告，美元抛售的最新催化剂可能是鲍威尔面临的压力，但现实情况是，美元抛售无需进一步找借口。过去三个月发生的事情足以证明美元抛售的持续性，抛售或许还会持续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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